陆家内宅里,大太太早死,二太太跟着陆二爷前往上海赴任,大小姐早已嫁人,二小姐又是个木头人,剩下的四小姐还小,管家只能老太太来大房二姨太从旁协助,但老太太年纪大了,到底精力不够,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二姨太在负责。
钱妈嘴里的二夫人并不是陆雅兰的亲生母亲,而是陆二爷在前妻去世后续娶的。
人人都说二夫人是好性子,对待原配的孩子尽心尽力,每次回家超过一半的礼物都是带给二小姐的,若是二小姐与三小姐发生冲突,不管谁对谁错,二夫人总是先护着二小姐。
见过的人都夸二夫人仁善。
但这事吧,只有当事人冷暖自知。
二夫人给的礼物是多,却没有一个实用的,旗袍、骑马装、蕾丝连衣裙这些新式服装若陆雅兰穿上身,定然被扣个伤风败俗的帽子,只能放在角落里落灰。可这是长辈的心意,还是上海的新奇货,陆雅兰只能感恩戴德的收下。
还有三小姐,好像天生对她有敌意,每次回来都带着四小姐找她麻烦,事情一闹大,二夫人赶过来一番动作,莫名就成了二小姐气量狭小容不下自家姐妹。
在陆家这个规矩大过天的宅子里,一句不孝,忤逆长辈,就能把人压死。没有父母庇护,陆雅兰只能生受着。
这样的暗亏吃了不少,陆雅兰就变乖了。
钱妈管着宜兰园,这些事情自然一清二楚,此时听她提起二夫人,陆雅兰只觉得恶心。
她忽然不想开口了,看看钱妈能说出什么。
钱妈拿着帕子在眼角点了点,等着小姐来安慰自己,半天没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双眼里不再有忧郁讨好,也没有在对视时转开,往日唯唯诺诺的小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钱妈下意识先挪开了眼睛,下一刻又转回头理直气壮地教训道“小姐也太任性了,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还去麻烦大少爷,小姐这是把我置于何地?”
钱妈选择性忘了陆雅兰高热时身边根本找不到人。
陆雅兰皱皱眉,钱妈视而不见继续说出目的“还有红杏那个小贱人,追着阿香往死里打,还敢在大少爷面前颠倒黑白,小姐明鉴呐,宜兰园这么大的园子哪里都需要人手,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在小姐跟前伺候,一时疏忽也不至于关柴房吧”
陆雅兰大病初愈,加上心潮浮动,没有平时里的忍耐力,只觉得耳边有苍蝇嗡嗡嗡。
她直接打断钱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香,应该是我的近身婢女吧。”
近身婢女等同于一等大丫鬟,在下人里是除了管事外工钱最多的,但阿香领着大丫鬟的工钱却从不在陆雅兰跟前伺候。所谓宜兰园活多,再多也多不到钱妈的亲孙女头上。
“我渴了。”见钱妈眉头一皱又要开口,柔柔补充道“从我醒来还没喝口水呢。”
钱妈滞了滞,终于忍住了要出口的话转身去倒水,半晌才端着一杯水回来。
陆雅兰坐起身来接过杯子抿了抿,太烫了,入不了口。
实际上这茶还是大少爷看到二妹房里连口热水都没有,da发雷霆之后才换上的。
钱妈见状有些局促,她到底是下人,平时里能仗二小姐年龄小性子软没人撑腰,做些小动作,但遇到大少爷这陆家未来板上钉钉的掌权人自然怂了。
“水是热了些,不过生病了喝点热的好。”钱妈见陆雅兰始终面无表情,拿不准她会不会给大少爷告状。
“这不是您生病了么,忙里忙乱的,咱们这儿人手不够,阿香还被关在柴房,剩下的一个人干着好几个人的活,小姐体谅体谅他们啊。”钱妈说着还坐在床边帮陆雅兰压了压被角,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
宜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