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也得忍了。”
阿志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想到自己当初沦落在混混堆里的情景,那时,阿虫还埋怨自己不会投胎,投胎在那么差劲的人家,父亲喝酒,母亲出走,还不如不投胎,做个孤魂野鬼也好,到这世上来受罪,什么缘什么孽呢,最亲的人最深的恨,究竟上辈子欠了这对父母什么,分不开走不拢,要这么磨着苦着。
他说时,大家都唏嘘不已,共情同悲,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吃过不少苦头。可惜,阿狗阿猫阿虫他们三个都没熬出头,只有他阿志一人从那泥地里拔出了脚,穿上皮鞋,过上了正儿八经的“人”的生活——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老天自有安排。
阿志让把黄总管叫来,吩咐他每月给琴姐多拨一份钱,琴姐不解何故,阿志看着小孩,目光热热的:
“让这孩子上学,他不能在泥地里打转一辈子。”
“这……”
琴姐犹豫着不好开口,她心下“噼里啪啦”拨起了算盘:我家里六个孩子呢,都要上学!
阿志没领会到她这层意思。琴姐怕一开口,阿志恼了,把这多得的一份也撤去,想想还是打消了念头,牵动两下嘴角上的肌肉,勉强笑笑说:
“谢谢沈先生,谢谢沈先生。”
“穷人相帮,谢什么。”
夜里头,阿志又在回想晚餐间的事。他翻出那件自己穿了多年的旧衣服,抚摸着上面一个个补丁,才发觉线头都松了,布料也粗糙不堪。
衣柜里有那么多昂贵的漂亮的西装洋服,自己与这件旧衣服感情最深,因为它陪伴自己度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阿志想起自己十年来的流浪生涯,那时自己还叫阿鼠,多贴切啊,每天过着“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被人骂,被人赶。
“穷人家的孩子啊!”
阿志望着窗外一轮皎洁的月光,不禁感叹了一句,想到刚刚琴姐说的话就恶心。穷人家的孩子命贱如猪,命硬如牛。你要宰猪吃肉,直接去买头猪。你要牵牛干活,直接去买头牛。孩子有什么过错,只是投在了不同妈妈的肚皮里,穷命富命,多残酷。
穷人家的孩子啊,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否定,从小就要学会在泥潭里谋生,没人疼,没人爱,就像长在泥地里的小草,只能把委屈当饭吃。饭是冷的,泪是热的,和着眼泪往肚里咽。
穷,就是要受白眼的。
穷,就是没尊严的。
但是穷不一定会作恶呀,恶人无论是穷是富都会作恶,那帮贼人太可恶了。
阿志一夜不曾眠,回想着琴姐和她儿子,又回想起自己的少年之路,接着回想到赌场里的真贼人,脑子里闹哄哄的,人在屋里踱来踱去,苦苦想着计策。
深夜过去了,清晨来了,窗外躁动起来,各种鸟儿叽叽喳喳闹个没完,红光一点一点升起来,慢慢爬上了窗户,爬上了阿志的眼。阿志心里头烦极了,索性换好衣服,跨上自行车去公司。
“好冷呀!”
天还没亮透,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一辆自行车的车轱辘缓缓地碾过冒着寒气的路面。阿志把头瑟缩在高高的大衣领子里,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却觉得舒逸:这冷风吹得自己脑子清楚多了。
就这么一路迎着冷风,发着抖,吸溜着鼻涕,阿志到了公司。
“沈先生,这么早?”
保安李叔从保安室的玻璃门里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还以为保安队长来给自己送早点了,走出来一看,哟,这不是沈先生嘛!阿志听李叔喊他,忙摘下帽子,压低领子,向他道了一声“早!”
“沈先生,你等等,我给你开门。”
李叔说着,反身进屋,拉开抽屉,摸出大门钥匙来。这钥匙真冰啊,开个门的功夫就冻手。门开了,阿志谢过李叔,又叮嘱他快回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