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吴戍两三句将驿站中叫得灯火通明了,转身回屋来却刚好瞧见狄青手中擒住的黑衣人往刀口上撞去。
狄青见状大惊、忙割下那人的衣袍捂住汩汩流出的血,急道“快关门。”再探那人的鼻息已气绝了。
吴戍如梦初醒,转身关了门熄了灯,稳了稳心神道“你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
狄青也不瞒他,只道”吴大哥可认得刘平刘将军?”
刘平文武全才,吴戍乃武家文人,素来以为榜样;却不想他竟俯首系颈、拱手而降,实在让人不齿。
狄青见吴戍面生鄙夷,忙道“刘将军精忠报国、宁死不降,却遭人诽谤而累及家人;小弟此去河中府,便是要替刘将军洗清冤屈。”
吴戍被这短短几句话砸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道“大宋有此等阴险小人在朝为官,真是士大夫之耻,江山社稷之祸。”
狄青点头道“此事还要处理干净了,若是留下什么把柄,便是把咱俩和刘将军的家眷一并交到黄党手中了。”
吴戍向来坦坦荡荡,思索片刻道“你只管往河中府去,眼下出发,也要傍晚才能到河中府;这里的事我会和官府说清楚。”
“不可,你若掺合进来,定会被黄党盯上,届时不仅是仕途危险,只怕是性命也堪忧。”狄青听他这话说得轻巧、断然拒绝道。
吴戍却是一腔正气“能为刘将军沉冤昭雪,仕途性命又有什么可惜!”
“大哥不必如此紧张,咱们把四下收拾干净了,天亮前将他往野外一扔”狄青转头看了看,笑道,“这人是个死士,查不出身份的,官府不会多加追究。”
吴戍深以为然,便搭手将他抬到一边,动手收拾起来。
外头因失火而闹腾起来的人寻不到始作俑者便陆续熄了灯睡了,宜川驿也渐渐重归宁静。
寅时末吴戍蹑手蹑脚地出了驿站,在屋后接应了跳窗而下的狄青,二人找了处隐蔽的荒地放下尸首、又在他身上洒些枯草尘土,伪装成死亡多日的样子,这才转身往官道上走。
吴戍从河中府来,狄青却要河中府去——正是背道而驰。
不过半日的功夫,吴戍竟生出了依依不舍之情,笑言“与贤弟匆匆一面,才知倾盖如故。今日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狄青自有豁达心胸,只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怕什么无缘再见!”
吴戍闻言也得开解,两人互话几句珍重、便分头去了。
从延州出发,越往河中府走官道上愈发热闹起来,狄青见四周民众推车赶牛、手提肩挑,成群地说笑着,原本紧绷着的心弦都放松了几分。
许是四周民众太多,从宜川驿出来、一路上都出奇地平静。
虽是如此,官道上人一多免挤到中央来,狄青怕冲撞了路人,行马的速度总不敢太快。
黄昏时分,行路的人陆陆续续往周边城镇落脚了,狄青想趁着人少天亮多赶一段路程,便策马往前飞驰而去。
太阳渐渐西沉,狄青估摸着还有两三里便有驿站了,手上缰绳更紧了些。
忽地暗处黑影一闪,只听得轻微的一声闷响,飞奔着的黑马忽地一个踉跄向前倒去,狄青心下大惊,转瞬间双脚在马背上一踏、借力跳进密林中去了。
小的时候,他在白云山的小峰上习武,有长臂猿猴抢了他的拳谱、转身就攀上石崖去,他为抢那拳谱回来,摔了一身的淤青。
后头他养好了伤,特意用野果诱那猴子出来,狠狠地捉弄了它一番。
一来二往、一人一猴竟结下了梁子,时时互相追逐打闹。
那个时候,狄青也是这样攀着树枝,上上下下地跟那猴子较劲;时隔多年再攀附着乱枝藤条躲闪,他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快活。
天色再暗些,丛林之中更看不出人影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