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宅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小几上的茶飘着热腾腾的香气,百花却听得冷汗涔涔。
“何事?”百花捏了一把冷汗,声音带着些不自觉的滞涩。
平大娘子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我寻访了当夜负责救火的军巡铺兵士,几人都说那夜的火怎么也扑不灭。为了避免火势绵延至别处,他们只得将院墙拆除,以控制火灾范围。”
百花指尖握得发白、强忍着怒意道“姨母的意思是,军巡铺的人不但没有救火,反倒推波助澜地拆毁了房屋,让大火尽快将我外祖府上的房屋烧尽?”
“军巡铺这话却也不是推脱,”平大娘子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当年京师多火,为防止火灾蔓延酿成大祸,朝廷特许军巡铺的兵士可以见机拆毁房屋以控制火情。”
“若有此令为借口,又岂会有人力救火?”
“我也曾对此存疑,但当夜巡防的五名兵士都有此言——都说那火势遇水就长,他们也是被迫无奈才拆墙扑火。”平大娘子叹道,“五人当中有位年长的兵士同我说,若是因油引燃的明火,水泼下去、油浮于水表面,便会如这般越扑越高……”
百花心中盛怒,双眼忍不住地涌上热泪来“平白无故的,怎会阖府里都是油火,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遭人谋害。”平大娘子打断她的话道,“我便是以此为由,前往开封府请求立案调查,谁知过了两三日,开封府尹开堂审讯、传唤那位兵士时,那人竟当场翻了供,说当夜情况紧急,许是他几人看错了,抑或是有别的原因导致火势复杂也未可知。”
百花双唇紧抿,又听得平大娘子道“这样无凭无据地请求立案彻查本就困难重重,加之唯一的证人也翻了供,开封府自然就驳回不予受理。我原想找那名兵士问个清楚,谁知当日午后,我娘家的小弟就在街上遭人打断了右手,更因此错过了第二年的春闱。”
“尔后我平家接二连三出事,家父的仕途也屡屡受挫。”平大娘子苦笑道,“若不是祸及家人,我又怎么会罢手。”
百花随即起身对着平娘子行了大礼,平氏忙附身拉她“你这又是做什么。”
百花含泪道“侄女谢过姨母大恩,因事牵连姨母娘家,侄女实在难以心安。”
“若是不去试一试,也对不起我和你母亲的这份情谊。”平大娘子扶起她来,“我也不过是求一份心安,你又何必谢我。”
“于姨母是心安,于我母女却是无以为报的恩情。”百花心怀愧疚,复而问道,“若是按姨母所说,我外祖一家定是遭人暗害,不知这仇家可能是谁?”
平大娘子摇头叹道“难就难在此处,官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踩了谁的马脚、触了谁的虎须,谁又能看得清呢?”
正也不行,反也不行。
百花如坠深渊,周身都被无力感淹没,她低头沉思良久,忽而问道“姨母可知道,我娘脸上的伤疤是遭何人所害?”
平大娘子闻言脸色一变,惊道“你娘脸上何时有过伤疤?”
百花怔怔道“自我记事起就有了,从耳根到嘴角……姨母不知此事么?”
“那便是她自己划的了。”平大娘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及笄之后,她参加了几次诗会,一时才名鹊起,钱家二郎倾慕于她,却又与颚国长公主之女早有婚约,便有心将你母亲纳为平妻——想必是你母亲不堪其扰,这才自甘毁容、断了他的念想。”
“哪个钱家?”百花倾身向前追问道。
“吴越国之王,临安钱氏。”
百花喃喃道“我从未听母亲提及这一姓氏。”
平大娘子叹道“许是不愿提起吧。李氏南唐覆灭后,吴越王钱弘俶纳土归降,辞了国号,改封邓王,端拱元年暴卒辞世了。钱俶第七子钱惟演随他归宋,其人博学多才又极会趋炎附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