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条条流水般发布下去,唐羡之并不停留,一边发令一边拨转马头向外,他的属下紧紧跟随,忽然前方驰来一大群人马,速度极快,有人惊道:“胜将营!他们怎么此刻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跟着老家主的吗!”
唐羡之脸色微白,他有不太好的预感。
那军队狂驰而来,领先的将领老远就滚下马来,“公子,家主遇刺!”
唐羡之端坐马上的身躯,微微晃了晃。
随即他便迎上前去,那将领还要详细禀报情形,却听公子冷冷地道:“既然家主遇刺。那么,刺客何人?可曾拿下?”
那将领张口结舌。
唐孝成遇刺,胜将营当即乱了,自然有去寻找刺客,却毫无踪迹,随即便发现军备库被炸,自然要驱驰来救,不想遇见公子,噩耗一报,一句话便问得无法回答。
“刺客出手,离你们一定不远,你们胜将营上千精锐,全副武装,不仅没能保护家主,甚至连一个刺客都抓不着?”
“……公子,我等立即便去搜寻,但对方忽然失踪……”
“于何处搜寻?”
“方圆五里都搜索过……对方逃得极快……”
“于何处遇刺?”
“粮库西侧上方一山坡。”
“粮库可有搜寻?”
“这……”
将领再次瞠目结舌。
搜寻刺客自然在荒野,谁能想到对方会进入己方地盘?
“属下这就派人搜寻!”
“不必了。”唐羡之策马已经掠过半跪的人身侧,语声淡淡,衣袖间划过的玉箫的微光也淡淡。
却有血液浓烈地溅出,一颗大好头颅在他经过时瞬间落地。
骨碌碌滚出老远,千军无声。
唐羡之已经远去,下半句话犹自远远传来。
“唐家门下,无需废物。”
……
没有任何犹豫,唐羡之直奔粮库。
既然父亲的埋伏冲着粮库,那粮库里一定有他认为可以钳制燕绥的后手,而燕绥一箭射死父亲,也一定会到粮库里去看看。
虽然知道现在赶去应该已经来不及,他却没来由地,也想要去看看。
粮库里不可能是文臻,这也是他今日留住文臻的原因,他怕文臻被父亲掳去做饵,怕最后文臻玉石俱焚。
然而此刻他却隐隐后悔,不知自己这个选择是否大错特错。
或许如父亲所说,这真的是唯一能够拿下燕绥的办法。
文臻和燕绥,分则各自为王,合则俯瞰天下,只有彼此才是彼此的软肋。
他放弃了以文臻作饵,然后便失去了父亲。
午夜的川北的风如此寒酷,似一把把利刃穿透胸膛,刀刀凌厉,刀刀都是无法面对的伤。
片刻之后,他驰入粮库最里面那间,也就是父亲驻马直对着的那间仓房。
断壁残垣,焦灰零落,还有零星的火焰在将夜细微地舔舐。
一截断梁之下,立着一块焦黑了半边的木板。
上头铁画银钩。写着:“唐慕之为其养父所制焚烧至死地。”
唐羡之盯着那寥寥几个字,好像忽然不认得字了般,良久不动。
他的属下瞧着心惊,小心地道:“公子……”
这声一出,唐羡之便如梦中惊醒般一震,随即开始咳嗽,咳一声,唇角迸一丝血丝。
这世间事苦痛矛盾交杂,他立于其间,面对这一地焦土,无颜亦无言。
良久,他摆摆手,止住了属下关切的询问,抽出玉箫,想了想,闭目。
一曲。
一曲写自幼相伴情谊。一曲写内心如斯怜惜,一曲写二十余载兄妹缘分短短,多少遗憾与心思再也难言。
难言我从未将你作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