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冬。
大雪飘飞,曹县县城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皑皑白雪反射着扩建之后的县政府大门前的灯光,让整个天地都被一种柔和的光晕所笼罩。
曹安堂穿着厚厚的棉衣,往手心里哈着热气,快步走出大院门,抬胳膊整整头顶上的棉帽子,一眼就看见对面大宣传墙前,还在工作的几位宣传处同志。
平整的墙壁上勾勒出来怀抱书本的工人阶级图画形象。
配图左侧,“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认真学习‘十大关系’向现代科学进军”。
配图右侧,“既反保守,又反冒进,坚持在综合平衡中稳步进入社会主义”。
高高的竹竿挑起来长横幅,挂在宣传墙的最上方,显眼的几个大字“欢迎各界知识分子踊跃提建议”。
曹安堂的目光在“知识分子”那几个字上定格几秒,忍不住微微摇头,嘴角更是牵动起来,好似带着点不屑意味的笑容从脸上一闪而逝。
迈步向前走,朝着车棚方向过去。
自从县政府扩建之后,任何车辆都不准随意进出大门了,所有人的自行车都得在对面的车棚里放着。
大院里倒是肃静了不少,可给众多工作同志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接连几次出现丢失自行车的事件之后,两条街外的锁匠铺子生意红火了不少,县派出所的同志也多加了一项工作,每天不定时来这边巡逻一圈。
曹安堂觉得他那辆破自行车,骑了五六年,当废铁去卖都未必能值过来一把锁的钱,可不买还不行。要是没了这辆自行车,他和付粟锦别想晚上早早回家看孩子了。
哗啦啦几声轻响,车链条锁打开来挂在车把上。
这边的响动,引得院墙前工作的宣传处同志纷纷侧目,看清楚是曹安堂之后,众人也没怎么在意。但有个在下面指挥的年轻姑娘,一时间喜上眉梢,朝车棚这边快步走两步。
“曹处长。”
“嗯?小齐同志啊,什么事?”
曹安堂一手扶住自行车,微笑回应。
这两年,县政府的工作同志越发多了起来,新加入革命队伍的基本都是年轻同志,让曹安堂这个曾经也是年轻同志的人,现在也变成了老资历。
就像眼前这个年轻女孩齐妙妙,据说是从济南学习毕业回来的,一回到县城参加工作,直接成了县宣传处的小队长,专门负责县政府内外的政策宣传工作。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谁也看不出来能有多么强的工作能力,倒是都知道这姑娘画画不错。
那宣传墙上的大宣传画,一年换了好几次,全都是出自这姑娘的手。
曹安堂知道她,也认识她,供销社那边做动员宣传的时候,生产处也邀请过她去帮忙。
都是工作上的接触,还算不上特别熟悉。
至少,县里流传了不少关于齐妙妙父辈的传言,曹安堂不知真假,也从没去打听过。
“曹处长,您,您这是要回家吗?”
齐妙妙清脆声调的一句问话,将曹安堂从纷繁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他微微点下头,回道“对,去县中学接上我爱人一起回家。”
“曹处长,您和您爱人真恩爱,难怪县里好多人都羡慕你们呢。”
“呵。”
一声轻笑算作回应。
昏暗的灯光照映出风雪里两个沉默相对的身影。
齐妙妙半低着头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的那种感觉,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曹安堂眉头微微蹙起,轻咳一声“齐妙妙同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别,我,我有事。”
“你说。”
“我……我听说咱县里的工商业公私合营已经全部完成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