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慎顿觉一阵难堪。他劝慰自己无妨,无妨,旁人并不知他认错。
随后,当云晏晏向他行礼,口中道“儿晏晏,问父亲大人安。”他心中那点难堪尴尬又尽数化成了愧疚。
这孩子不哭不喊时,嗓音十分甜糯,语态、姿态都端庄的挑不出一丝丝的错漏。她生的不似杨氏,眉眼间说不上何处肖极他那长姐云毓。他与长姐都肖父,这孩子肖似云毓不就是肖似他吗。
还有那嗓音,记忆中唯有他那亡母有着这般好听的声线。
云慎的愧疚更重。这才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
云慎有些不敢看云晏晏,他托词衙中还有事,请徐安好人做到底将云晏晏送去云家宅院,自己逃也似得避开了。
他需要静一静,好好的梳理下情绪。
徐安送云晏晏一行人到了云家门前,打发门房去通传,还指挥着自家护卫们帮忙搬运行李等物。他人却半步不肯迈进宅院,任门房小厮怎么请,他都摆手说家中无男子,独嫂嫂在室,实在不便。
通传的门房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出来,留下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厮,除了一个劲儿的请徐安进门,也不知说些别的。
人不进门,茶水果子总该端来些罢。
赵、陶二位管事互视一眼后,赵管事颇为无奈的抽出一只胡凳,上前请徐安坐下歇脚,又拿出茶炉等物来,准备烹茶相待。
那边厢,云晏晏带着玉蝶、玉露并两位掌事妈妈走进宅院,才至内宅小门处便见韩月娘被女侍扶着出来。
韩月娘一面行路一面用绢巾子按拭着眼角,及至云晏晏跟前,韩月娘眼中的泪便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云晏晏惊呆了。
云晏晏惊悚了。
怎么!国丧期间,人们见面都要先哀悼一下大行皇帝的吗。
姑母也没教过啊。
等等,她没有向长安方向跪拜,未必是要哀悼英明神武的太宗陛下。
然而下一刻,云晏晏见到韩月娘向着长安方向跪了下来。那姿态,温婉中透着凄凉,凄凉里透着哀伤。啧,别说,还挺好看的。
迅速欣赏罢了,云晏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长安方向跪拜下去。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要义,她现学现卖的加了词,“陛下啊——陛下——”
这一嗓子,吼的外院一众帮忙搬东西的徐家护卫浑身一抖怎么还要哭!
院门外的徐安茶也不敢喝了,见东西都搬的差不多,忙不迭的带着自家护卫落荒而嗯,告辞而去。
他们能走,云家的仆从们却是走不得的。
玉露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必须维护自家小娘子的面子,哪怕小娘子错了,她也要理直气壮的顺着小娘子的意思走。当即,玉露跟着跪下,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玉露这样一搞,玉蝶也放弃了圆场的打算。还圆什么圆,怎么圆!算了,跟着小娘子再哀悼一次陛下吧。
反正哀悼大行皇帝这种事,便是一天哀悼上个百八十遍,亦无人敢说道什么。
两位主事妈妈还能如何,自然是跟着一起。
云家的厨娘范妈妈抖起了机灵。长安来的几位都在哀悼陛下,那那她们这些人也不好显出副没见识、没规矩的样子。而且,她今日出门买菜,在街上哭过了一回的,她有经验。
范妈妈噗通一跪,哭喊道“呜呼——哀哉——痛哉也,痛哉也。大唐痛失明主,天下痛失仁君。痛哉也,痛哉也。”
嗯,对的。她今日是挨着那唱赋书生哭的。可惜那书生偌长一篇华赋,她只记住了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此刻,她将这几个不成整句的词,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念叨着。
韩月娘特别的呆愣。她只是想表现一下对云晏晏的怜惜、对昔年表嫂的思念。她只是想向着长安方向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