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清正府外,那看门的小童也早已与他熟悉了,尤其老人先前在东宫挨了的宋承乾一通乱拳,外加怒急攻心,得了场大病的时候,宋琅那一番举动不光是让老人心生感动,就连他们这些张府的仆人也都极为亲近这位陈王殿下,故而直接带他进去了,连让他在门外等通传都没有。
休息了大半个月后,张清正虽已无大碍,但身子骨终究不如最先刚见的时候,还能亲自挥舞锄头,下田耕地,瞧着似乎尤在壮年,如今躺在一张藤条长椅上,虽已入夏,却仍旧在膝盖上盖了一条御寒的短巾,看起来真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不免让看者心酸。
宋琅一见,赶紧走上前,直接屈膝半跪在椅旁,一伸手,握住了老人耷拉下来的手,语带哭腔,乃至于都略微哽咽了。
“先生啊,您,您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张清正整个人躺在藤椅上,时值下午,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落在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老人睁开眼,笑容慈祥,精气神似乎还不错,竟反过来拍着宋琅的手背,宽慰道“人老了,本该如此,不必感伤。”
宋琅道“可先生,您”
话未说完,张清正突然打趣道“瞧你这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先生去世了呢。”
宋琅闻言,破涕为笑,赶紧松开手,一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道“是学生错了。只是学生马上就要去往外地,之后一两个月,恐怕都不能来看您了,一时心情郁结,方至如此,还请先生见谅。”
张清正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宋琅的额头,那眼神就宛如是在看自家孝顺又出息的儿孙,又是高兴,却又隐含着一丝担忧,语气也不免有些复杂,却仍旧细细地嘱咐道“先生听说了,好孩子,先生知道你有经世济民之志,这次正是你一鸣惊人的时候,可一定得好好把握呀!”
宋琅听罢,却是低下头,幽幽一叹,语气稍显无奈。
“可,可学生在朝中,并无丝毫人脉,这次梁州之行,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张清正慢慢坐直了身子,有意无意地道“先生听说,是太子,还有燕王一起推举的你,既然如此,他们应当好生配合才是,你又何愁没有人手可用呢?”
宋琅对此早有腹稿,一听这话,立马苦笑道“先生呀,两党之争,势同水火,此案关乎我那六弟的身家爵禄,若寻太子的人相助,此案恐成他们掀起滔天巨浪的由头,到时候若一发不可收拾,对国家也非益事。若寻燕王的人,此案必定草草了之,也非梁州百姓之福。说实话,我倒不怕得罪他们,只盼能够在查明真相,造福百姓的同时,莫再为我父多添烦恼,也就够了。怕只怕,手下人阳奉阴违,地方官员欺上瞒下,到那时,学生就算有心,却也无力呀!”
张清正眼放异彩,显然是为宋琅所打动,竟一连喊了三声“好”。
“好!好!好!先生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是个有孝心,也有决心的好孩子!”
宋琅不免有些羞赧。
“先生谬赞了。”
正在这时,张清正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不待宋琅开口关心张清正的身体,只见从里屋突然走出一人,身着一席天蓝长衫,以一根玉簪束发,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正眯缝着一对世所罕见的慈眼望着自己,嘴角含笑,缓缓走来。
宋琅惊讶道“苏师弟?”
苏玄真到了近前,方才一拱手,躬身说道“奉先生之令,末学苏玄真,愿为王爷分忧。”
张清正在一旁笑道“你如今刚入官场,最需要的就是积攒功绩,此案若办好了,可不光是能惠及一方百姓,对你也有好处,又如何能说,全是奉我的令?”
苏玄真连忙点头道“先生教训得是。”
宋琅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