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要复起,当时正准备全力冲击首辅宝座的黄立极连夜给魏忠贤写了一张纸条,第二天,熊廷弼就被处死,传首九边。
这就是所谓的‘夜半,片纸,了当之’。
这也是黄立极投靠阉党的一张纸。
崔呈秀说的,不止是暗示黄立极也是阉党,邪党,奸佞,同时在告诉黄立极,东林党复归,必然为熊廷弼翻案,那时候,黄立极这‘半夜片纸了当之’的事,必然会被翻出来!
周应秋作为曾经的大理寺卿,是主审了熊廷弼、王化贞一案,对里面的内情知之甚深,神情渐渐冷冽。
这个案子时,他是大理寺卿,是他主判的。但实际上,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熊廷弼已经被处死快三年,但另一个主犯,王化贞,因为投靠了阉党,至今还在牢里活得好好的。
事发到现在,时间已经快满八年!
如果不是案子太大,熊廷弼又死了,王化贞怕是早就放出来,很可能还官复原职,位如阁臣了,
这样的旧案重提,令周应秋很不舒服!
但他能明白崔呈秀的意思,随着东林党复出已然是现实,作为首辅的黄立极,必须出面、出手!
张瑞图,周道登两人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详细,却清楚黄立极在里面不光彩,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唯一例外的就是杨景辰了,他涉入朝局并不多,在过去五年官职并不高,倒是对当年的事情只有耳闻,并不知晓内情。
是以,他老僧坐定,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心里十分好奇,密切关注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黄立极盯着崔呈秀良久,余光扫过其他人,心里恼恨异常,神情淡漠,道:“熊廷弼罪有应得,是先帝钦定铁案,我在这件事问心无愧,崔阁老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崔呈秀一听,差点拍桌子站起来,不再掩饰了,满脸愤怒,道:“元辅,您这坐的这么安定吗?须知祸不从天降,祸来自招,我等阁臣,干休一体!”
杨景辰坐在末座,因为事不关己,反而看的更分明。
黄立极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与崔呈秀都是阉党,在面对东林党复起上,安危是一致的。东林党真要清算,什么都跑不了。
而崔呈秀愤怒,就是知道这一点,只能着重的点出了‘干休一体’。
他要是好不了,黄立极也别想好过!
周应秋看着黄立极,慢慢开口道:“元辅,您总不想看到,东林党再来一次驱邪用正吧?”
此话一出,内阁再次安静。
黄立极转向周应秋,眉头一点一点拧起来。
天启三年,吏部尚书赵南星,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主持京察,以‘驱邪用正’为念,将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考察了一遍,最后用‘浮躁’二字,罢逐了高达三百多人!
那时,因为这次京察,内阁直接去了三位,六部尚书、侍郎去了七位,布政使,巡抚,总督,经略更是有三十多人!
这样的规模,史无前例,震动朝野。
这件事,也直接促成了阉党的形成。
如果东林党再来一次‘驱邪用正’,他们在座的,未必能安稳致仕,九成以上是下狱、遣戍,或者处死。
黄立极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枯瘦的老脸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想我怎么做?”
崔呈秀直接道:“好办。找个由头,将那温体仁拿下。”
杨景辰心头狂跳,这是在内阁,公然密谋暗害朝臣了?
崔呈秀很快就意识到他事态了,连忙找补道:“我是说,将他赶出京城,省得他胡言乱语,祸乱朝纲。”
黄立极看着他,道:“你以为,我做得到?”
崔呈秀一怔,刚要反驳,又沉着脸,眼神里有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