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中 老翁离家欲回屯 父子出动慌忙寻(5 / 6)

,就算是极其普通的一条街,也会有屯街塞巷、车水马龙的盛况。中国的农村一直在变化,一直在变好,这是过去几十年的方向。在未来,人去楼空成了幅员辽阔的中国之偏僻农村发展的最真实又最恐怖的走向。

华丽难掩荒凉。

的确,新时代来了。播种机、微耕机、收割机、打捆机各个村子里都有,租用很方便;煤气灶、热水器、洗衣机、电热机、空调、冰箱这些家用电器,基本上家家都有。播种收割的农业耕作因为科技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劳动力,村里人做饭洗衣的日常生活也因为科技节省了很多体力。加上近年来政府在农村基础设施上大力建设,外商采购、农货交易、本地人日用采购都很便捷。早些年那种春天未来就破土耕地、盛夏烈日下锄草采摘、秋天冒雨拉车收割、冬天凌晨排队浇地的苦日子,算是彻底翻篇了。不可否认,农业耕作已经实现了半自动化,农民的生活也好过以往的任何朝代,按理说,这样的农村应该大繁荣才对。

现实很复杂。就算现在的农村物质条件空前地好,依然无法避免“空心化”的大趋势。马家屯周边的多少村子,人口“断代式”地急速递减,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大多数村里的小学纷纷关闭了,镇上的中学也越来越少。现代化设施掩盖不了乡村萎缩的事实,一场大变革正在走向结局。

老马向繁华祈祷,祈祷马家屯能变好。

山河无恙、桑梓依然的故乡早已不复存在,那些想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的他乡客,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放眼广场,好个气派。无数条明艳的花带相互交织,愣是将原本干巴巴的水泥地装饰得悦目雅观,老马神游其中好像节日一般。几十种花儿似被女皇武则天召唤而来,齐刷刷地赶来开放。屯(马家屯,老马生活的村子)里的花儿可比这些玩意儿要孤傲高洁,哪怕上天上的西王母下令,此时冬月的气候,它们依然坚持自我,潜藏大地。

它们跟随天性,从不臣服于权威。回首昨日故乡,春天一来,枣园的枣花,一沟青黄羞涩;柿子沟里柿花开,黄花隐约半坡;李子坡上,一地纯白,满坡飞雪;北坡上,三月梨花开,数百亩雪白,四月桃花开,数百亩飘红;五月一来菜花齐开,千里金黄一色,那是收获神维尔图诺斯的惊鸿一瞥。整个春季,麦绿如海、麦浪似涛,青坟底下数百亩青波荡漾,太和庄子数百亩碧水起伏,大瓜地上数百亩葱茏无疆……整个马家屯被一望无际的绿麦包裹,那是丰收的地方。春有花,秋有果,夏季万物火热,冬来大地裹雪,薛家垣的天赐之美,城市远不能及。天堂再美,不如故乡。

想到屯里,老人低头,提手拭泪。

人朝高处走,这自古以来的趋势,没有哪个时代、哪个国度像今天的中国这样强烈且集中。老马认为,中国的城市化毫无疑问是激进的。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所有基于政·治驱动的人口大迁移,威力都很大。

生在乡野的人,是大地上的精灵;而活在城市的人,是地球上的社会动物。原本,人是自由的独立的,像松鼠跟着四季的脚步生活一样地农耕,像老虎在丛林中独自觅食一样地狩猎,像老鹰在高远处巡视一样地放牧,像鲨鱼张开大嘴网罗一样地捕鱼。原本,人是狮子、是狐狸、是兔子、是蚯蚓,现在,人是猩猩、是蜜蜂、是蚂蚁、是蝗虫。城市贬低了人,政治降格了人。

广场上的风格外地大,老马捂紧衣服,最后一次观望这座城市的模样。小商贩、警察、清洁工、流浪人、乞讨者、民间艺人……一波一波的人进站了,一波一波的人出站了。一个人的工资需要多少才能在深圳温饱?一个人的工资得要多高才能在这里有个家?老马替眼前这些意气风发赶来这座城市的年轻人发愁。

城市的火车站是城市的门户,进来的进来了,离开的离开了,能留下来的留下来了,留不住的便永远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