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江梅已破南枝 1(2 / 4)

汴京异闻录 时亦逢 200 字 2020-03-29

帘子缓缓拉开,外界的光线一透进去,便折射出金碧辉煌的反光,是赵佖所坐的金色宝座。赵佖端然坐在轿中,面如冠玉,凤眼生威,是一块坚冰打碎了变作他的眼睛,奕奕的,极度寒冷的,比山崩时倾轧下来的雪花更为残酷。

他缓缓开口道:“鸣蝉,见了我不跪吗?”

突然被叫名字,鸣蝉惊心动魄,在巨大痛楚之中勉力抬头看他,声音破碎道:“申、申王殿下……是属下不敬……”说着,他竭力从地面爬起来,冰冷的地面在他碰来就如同炮烙,他的指尖到手掌,一寸寸地往上烧,滋滋地刺进他的脑子。他痛得直翻白眼,张口呻吟,吸入的凉气都是火山边带着烟尘的灼烫。可是和对申王殿下的恐惧比起来,这种惨痛似乎并不是很值得在意了。他希望申王殿下能够看到他的惨,这样就可以原谅他一些。

可是申王殿下的脸上没有笑容。像是一张空无的脸剥落了面具难以揣测。

他实在想不起来上一次申王殿下收敛了笑容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原因,至少他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永远是礼貌的。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他全都见过,也就不十分想客套了。

“不过是幻觉而已。”他叹道,“真是,不中用啊。”

——没关系的!

陆时萩说过没有关系,死不了人,他听了太多遍了,申王殿下不过是想吓吓人罢了。

然而鸣蝉的恐惧原本与所承受的痛苦不相上下,可是现在,他坐不住了按捺不住了趴不下去了,他吓得要起来——林惊蛰余光见了,以为是一个下属见了可怕的上司,想要磕头谢罪,但是鸣蝉的恐惧毕竟还是比他想象中要更深了一度。鸣蝉就像一尾从水中捞起的冰凉的鱼,被甩到烧得通红的铁板上,他的四肢痛得无法动弹,只剩下躯干在一扭一扭地蹦跳,而他竭力要去往的方向也并非是赵佖的所在,而是——林惊蛰见他,似乎试图向南面爬。南边是什么?是他之前为了通风又为了阻挡蝙蝠而关上的窗,是除了门以外可以逃出生天的另一个出口。他略一吃惊,心想究竟为什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这个申王殿下再严厉凶悍,也不至于在有明确对立阵营的情况直接惩罚人,所谓秋后算账,也得等到回去之后在商议,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除非他已经没有用了。

是啊,申王殿下说的“没用”是什么意思?鸣蝉在害怕的,是这两个字吗?

林惊蛰回过头,看见赵佖正欠身下轿。

“下轿”是个寻常的动作,就像下马,下车,出门一样自然得不能自然,很少有儿女会在这个方面动心思,让一个瞬间的动作变得繁复无聊起来。只有仪式才会往极力复杂里面绕,显得平日里连“保持最低水准”都困难的生活显得高档一些,将小功补大过——仿佛那是有钱人才会做的事。林惊蛰对此颇有微词,他总是觉得,有钱人的规矩大多数是因为闲着没事干。

就像是结婚的仪式,对于常人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种。要是林珑嫁人了,大概也算是她人生头等大事。新娘结婚的时候,按照习俗来说,脚是不能直接踩在平地上的,这样就犯了“踩贫地”的忌讳,如果不踩平地,那便是“不践贫地”,以后的生活就会富裕。于是人们会在新娘下轿的地方摆上红色毡子,让新娘踩在毡子上走过去,从进门一路踩新房,婢女将毡子铺设过去——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

因为是唯一一次,因此繁文缛节似乎可以被原谅。

但赵佖不是。

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煞人的行为,将郑重的礼节带到日常生活中来,要求的严格程度却没有改变,并且乐此不疲。本质上还是,折磨人能给他带去些许的快乐。

赵佖下轿之前,为首的侍女拍了三下手,很快地,轿子后面就走上来七个侍女,个个身着鲜红衣服,身材曼妙,笑得战战兢兢。为首侍女瞪了她们一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