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梨原本以为自己听错,在确认以后,她几乎就愣住了。她跪坐在地,呆滞地摇了摇头,道:“陆时萩怎么会死……陆时萩也死了?”
王初梨忽然呜地一下大哭起来,吓得王烈枫咣当一下丢了枪,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抚摸她的脸,连声哄道:“初梨,初梨别哭了,他是个坏人,死了不可惜……初梨别怕,有哥哥在,初梨,初梨……”王初梨哭得打噎,伸手抱住他,哭得肩膀颤抖,又拼命地摇头,折让王烈枫有些不知所措,也许王初梨只是想抱着她哭一会儿,他听见王初梨说出一句没有用的话,“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了……”
那也不可能啊。但是他也很快地反应过来:他见过太多生命的消逝,杀戮于他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杀戮,残杀,他威风凛凛的正义面目下实际上是这样的残酷的大量堆砌。他沾染了满手满脸的鲜血,自己都觉得自己麻木不仁,然而他为的就是让大部分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妹妹,不要再接触到这些。他想将她保护好却没有做到,这些残酷的情状,她终究是看到了。她也许是因此而崩溃,也许又不是;她突然决然地推开他,勉强站立起来,泪水还挂在脸上,道:“边驿还在里面……我去把他带出来。他伤得很重。”
“……好。”王烈枫道,“你小心,我很快就过来。你走得慢些,别伤了身子。”
他听见赵佖的笑。他转过头去,赵佖低头跪在雪地里,头发遮住他阴沉的表情。
“是我的不对,我把林姑娘吓跑了。”赵佖笑得凄然惨然,“要是没有吓跑林姑娘,现在说不定还能救一个。”
王烈枫拾起九曲枪,他的手瘦削修长、青筋凸起,紧握枪杆的时候,枪尖嘶嘶直响,划过雪地曳地有声,他朝着赵佖走过去,到他面前七步处停下,赵佖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是波澜不惊的一潭深水,隐匿了一切的情绪和秘密。而王烈枫的眼中是火,是在黑暗之中亦会燃烧,照亮一片漆黑荒野。
王烈枫皱眉看他,道:“林姑娘是无辜的,你就不必再惦记她了吧。”
“我惦记她?”赵佖笑道,“她被华阳教的人盯上了。若非我出手相救,她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回,真要算起来,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被盯上的人注定无法再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就像是被诅咒,这个诅咒会缠绕在她身上不眠不休。”
王烈枫将枪一抡,枪尖重新朝上,他吹了一吹枪头的雪,雪花干燥地飞散了开去:“华阳教自己隐瞒不了秘密,却想着将无辜的人赶尽杀绝,本身就非常的可笑,只能说明它并不合理,它是入侵者。至于幻想着让华阳教给你在背后撑腰,更是危险至极,即使暂时得到了想要的,你想过以后吗?”
“你没有资格和我这样说话,王烈枫。”赵佖缓缓道,“我是申王,是先皇的皇子,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皇上如今行将就木,濒临死亡,我就是下一任的皇帝,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结果。”
“没有人要和你争啊——申王殿下。”王烈枫笑道,“难道你以为,端王殿下会想当皇帝吗?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出门玩,喜欢一切艺术和娱乐的东西,就是不喜欢权力。你嘴上说着他是你的绊脚石,实际上只是杀死他的借口。他是你的弟弟,怎么说都是于你而言最没有威胁的人,可你连他都要下手,为什么?”
一把扇子朝自己横飞而来,王烈枫将枪猛地一旋,当地一声将扇子击落,看都不朝着雪地中看,只是听着声音分辨判断,然后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把金钢扇最终落得个千疮百孔,再怎么不堪,这样的材质也不会变成这副惨状,只能是和主人不够默契所致。或许,你本身就不够珍惜它,只想着能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毁掉它也不觉得可惜?”
赵佖道:“我用什么兵器都是一样,靠的不是它们,而是我自己,所以我说,它们不过是些媒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