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赈济的事我一人去办就好,不必把家里公中钱拿去用,大伯你是这个意思吗?”林延潮问道。
大伯难为情地道“也算是吧。”
林延潮道“大伯,论爱财,浅浅更胜过你,但这一次出钱赈济她都没二话。因为她知道钱财之事,眼下于我林家而言去了又来,今日少了明日又添,只要我一身不辱,咱们家里的人何时有被人为难过。”
“这名望和仁德,并非随手可得,财散而人心聚,既是有利于人,亦是有利于我,而在什么位子做什么事,就是利人利己相合之道。如利人实利己的根基,而遇事而为人除害,即是导利之机。这两话并非我常念叨的,近日读了一本菜根谭上也讲过。”
大伯恍然道“所以潮囝你散财赈济是为了名?”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大伯,众人都知我为造福乡里,若是再好名,外人视之诈善。倒是大伯你为利而名,倒是能成善业,故而这两个月赈济百姓,我宁可游山玩水,也不在家里,都是假手于大伯,三叔,此中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大伯闻言拍腿道“原来如此,潮囝都是你的一片苦心,我错怪你了。赈灾这件事就包在我与你三叔身上。”
见大伯远去,林延潮终于吐了一口长气。
灾害渐渐平定,省城恢复了原状。
因为上奏朝廷表彰赈济的名单里没有林延潮。省里不少官绅,读书人倒是暗中为林延潮鸣不平。故而有些同案旧友不免上门相询,林延潮反而替赵参鲁开解几句,说这是大伯三叔的主意,而并非来自自己,故而不敢列名。林延潮如此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众人不由更是敬佩。
自己不为名声而赈灾之事,反而名声自来。
而大伯,三叔以往不过省城普通官绅,因此此事倒有了善人的名声。
府县的地方官员因为赵参鲁之故,不敢明面上的感谢林家的赈灾之举,但是不少官员对大伯不再是表面上的客气,而是从心底的一等尊重。
在众人感激之下,倒是令大伯觉得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深深感激林延潮的先见之明。以后大伯倒也是常常乐意替乡里作一些好事。
见大伯有了这等改变,林延潮也是高兴,虽不能治国平天下,但能修身齐家足矣。
林延潮继续赋闲的日子,不劳心劳力周游于山水之间。
天下之事自有贤亮来任之。
居官的时候,整日想来归隐,而归隐的时候,整日思着朝廷上的事,自己能不能复出,这都是痛苦的来由。
闲暇时读一读书,与人下棋闲聊,赏花观月,这才是我辈致仕官员当办的事。
不知不觉,已是初冬。
天气已寒。
福建巡抚衙门里,一栋小楼上,赵参鲁正双手负后看着这满院子里的萧瑟景色,心有所感。
他对身后矮胖,高瘦两位师爷道“本院自来福州任巡抚已是有两年多了,自年初时倭寇应对之策不利后,是一直心惊胆颤。”
“为了解此危局,本院派人进京托人找时任兵部大司马的曾同亨帮忙。哪知好容易打通了门路,结果曾大司马因与内阁失和,向天子请求乞休还乡。”
“好容易才铺垫好的关系一下子就断了,之前打点用了两三千两银子都泡了汤。幸亏请托的人也是得力,另找了现任兵部尚书王一鄂,最后总算是将事揽了下来。”
高瘦师爷笑着道“这一次的事对于东翁而言,实在是塞翁失马啊,不仅化险为夷,还搭上了王大司马这参天大树,对于东翁而言实在意外之喜。”
赵参鲁闻言笑了笑,有些得意。
矮胖师爷道“这王一鄂不仅是兵部尚书,还是大九卿之一。东翁任福建巡抚两年以来,可谓兢兢业业,若是将来王大司马能帮东翁说一两句好话。东翁大有可能回京授官,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