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过去一天一宿,叶念安竟已与雷柔齐坐共弦。
饶是眉眼尾梢乍不出奇,可纤纤指腹下刻意隐逸褪去的光华音意,分明已到极致深厚的境地。
此际也瑟顿悟,到底因时较短,着实未对眼前少年的脾性喜好摸熟摸透。
也瑟打量着一夕间便打磨出厚重外壳的叶念安,妄图在其白皙斯文的脸孔上窥出一丝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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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虽多把‘三绝谷’唤作寨,将我称匪。
市井之辈不知我也瑟经那东窗诡计之后,其实并非怕死,而是惧怕活着,惧怕这般独自苟活……
我缄口不言,只想从此清净了断,匿身王村重蓄势力,有日能为师傅涤尽耻辱,还他老人家一份公道。”
也瑟负手背立,半倚长案。吐出的字字句句,轻触了正堂高墙反射堂外。
叶念安就站在当中门檐下细细倾听着,他犹自咀嚼潜藏在心头的苦涩。
“只不料,昌越河底的巨额官银再起祸端。
陈清野回朝复命后,竟请辞还乡,远离朝政。全因世人除我,再无一人捏他把柄。
辗转无数,他在川峡东路与我又见,惜我会施鬼井勘灵术,加知我飘零无依,便提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说到这里,也瑟似乎记起了什么,自扼住话头,旋身望了一眼。
“师兄何等重情重义之人,愚弟倒颇想听听,哪般两全之策能撼动师兄不移之志!”
叶念安正默默听到紧要处,却见也瑟这会儿收止,面儿上浮起一抹不悦。
望见叶念安这番反应,也瑟着实有些意外。
原还万般踌躇,不知窝在心口的这档旧事当不当说。
这会儿观见小师弟不单未生抵触,反倒另起了兴致,甚是欣慰。
不禁油然一笑,续下话头。
“陈清野这人最会看风使舵,素日又惯与显贵官宦打交道,健谈开朗八面玲珑的,向来不会吃亏。
他知我立誓报仇,亟需扩充实力,当即拨出那日拢进私囊的八十万官银,欲同我通力合作。
陈清野能当爷爷时当爷爷,能当孙子时当孙子。不断往返于川黔湘鄂等州府路界,与各地官商走得很近。
尤是那夔州前任都督,与陈清野私交颇深。
时日并未长久,陈清野便开始接摄官事,狠扎根基。
而我游市街井招兵买马,广纳贤能之士,以王村为始,大开山道,耗费数年,终于修成横贯东西、官商货运的陆路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