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县派出所的,全都举起手来,原地蹲下!”
周栋的大声呼喊,再次引发全村人的心头震动。
曹业生拎着半截棍子,咬牙发狠,还想着去追雷公那辆车,结果刚一迈步,砰的声又是一记枪响。
“全都原地蹲下!”
十几名县派出所刑侦队员齐头并进。
曹业生瞪着腥红的双眼,扭头看看曹安堂,狠狠甩掉半截棍子,高举双臂,缓缓蹲了下去。
曹安猛看着曹安堂。
曹安良看着曹安堂。
曹安俭看着曹安堂。
全村都在看着曹安堂,都是在这狂风暴雨当中,高高举起手,缓缓蹲下去。
众人的身子矮了,可头没有往下低,目光绕过曹安堂,落向远方,目送搭载着长秀的那辆车,彻底消失。
风雨中,四婶子羞愤的哭喊刺激着曹安堂的神经。
“遭千杀的跑了啊。让你给放跑了啊。就是让你给放跑了!”
一声嘶嚎伴随着一次挥打,狠狠打在曹安堂的肩膀上。
直到周栋走上前,让人把四婶子给拽走,才终于看清曹安堂的状况。
“安堂同志!快,快上车,送医院!”
周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曹安堂有点撑不住的样子。
但事实是,曹安堂的脑袋还能撑住,他的心已经撑不住了。
踉跄着后退一步,只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任何人。
可猛一抬头的瞬间,就看到远处生产社高门台阶上,使劲朝他挥舞的手臂。
“粟锦!”
这一刻,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大踏步往前冲,冲上台阶一把抱住付粟锦,落在怀里的那张惨白俏脸挂上一丝艰难的微笑。
“我没事,就是,疼……”
“粟锦!啊,车,快来车!”
呼喊声中,一辆汽车开过来,载上曹安堂和付粟锦。
周栋挥手低喝一声“收队”。
所有汽车离开。
整个祝口村陷入黑暗中,聆听着一根支柱在风雨中轰然倒塌的声音。
……
雨小了。
这场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终于是在清晨的时候缓了下来。
除了县城、各镇中心,以及地势较高的村子之外,其他地方一片积水,好似泽国。
洪水冲垮的房舍已经无法计数,到处都是在积水废墟前惨痛哭泣的声音。
梁堤头镇卫生院里。
曹安堂双眼无神地接受着护士的包扎。
牛记成在一旁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抿着嘴唇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安堂同志,别丧气。至少大人和孩子都没事,没有任何流血、咳咳,就只有你一个人流血了。大不了,以后就在镇上住着,别回去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不光是牛记成,所有了解事情经过的人,都能明白最严重的的问题是什么。
曹安堂回不去了。
祝口村与他彻底对立。
曹安堂挥挥手,没有给牛记成任何回应,只是等护士给他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就默默起身,顶着一脑袋纱布走进病房。
病床上,躺坐着的付粟锦一看见他,就赶紧伸出手。
两口子一坐一站,牵着手长久无言。
“安堂,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知道你做的对。你别回去了,在这陪陪我好吗。不光陪我,还有他,他也吓坏了,你和他说几句话。”
付粟锦轻轻拍打自己的肚子。
曹安堂默默蹲下去,头上的纱布触碰在病床薄被上高高隆起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付粟锦没事,长秀也没事,没有哪个孩子想要提前出现或是离开这个世界。